(謝謝Openbook找我寫關於影響我的書 讓我寫出了書是怎麼一路餵養我的靈魂。)
如果我內心影像有一個開關,打開後應該是一個長巷的剪影。童年的我還在二樓陽台看到的就是那條長巷,習慣等著家裡人回來吃飯,肚子餓了與否不重要,那只是幼年的我之於前方萬家燈火的殘影。童年的我曾有一度執著於「家人怎麼就這麼走散了?」
那年在父親經商出事後,稍長一點的兄姊都出國了,有的是不堪被霸凌,有的長輩驟然就走了。
然後我就用「你」來形容我自己了,因為我討厭執著於悲傷而掉淚的「你」,於是我刻意以「你」切割出不爭氣的自己。
那時,或許是因為有一本書出現了,讓我跟「你」靠近了一點,那本書叫《紅樓夢》。你知道的,長輩書櫃裡面沒有孩子的書,孩子讀的書也沒法解決你的問題。你在一個百般聊賴,仍失去座標的下午,拿起了這本書。
很偶爾的,在你初一的時候,你不經心翻著紅樓夢,照理說你應該很關心寶黛的戀情發展,但曹雪芹一路寫下來,留了太多別的伏筆,終於讓你停下來觀望細節。
如劉姥姥到大觀園那篇,表面上她取悅了所有的人,但劉姥姥是精著一雙眼地取悅,而貴太太們因不願意沾上的俗味而被逗樂了。
你在這一片熱鬧中,看到了反面的人走茶涼,你因而有預感,它將不只是一本書,它將打破了你以前對書的定義。
賈府就是一株敗了根的花,開得過艷俗,黛玉就是一點清墨,被一掐就沒了。人所能求的乾淨之於這世界,是一道異常突兀的筆墨。
在那之後,我養成了看書的習慣,發現了村上春樹的《舞.舞.舞》,還是故鄉出版社的版本。我在那個機器聲與加熱食物的萊爾富中,看到了書中的海豚旅館,活在虛無主義的勝利組五反田,還看到了那在新旅館中不存在的樓層。
那層樓打開電梯後,適才優雅的「田納西華爾滋」與消毒清潔劑味道消失,走出後,那是在鋼筋架構中的一層廢墟,你腳踏上的是失去彈力的舊地毯;你聽到的是羊男衣服一角拖地的走路聲。莫名的,它讓我感到我所身處的以浪費為美德的20世紀,終於又了屬於它鏡像的廢墟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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